流逝，爱或者烟火（外六篇）

文/朱倩

（一）

 记忆一直处于断裂状态，想要记起今天是某年某月某日，也要苦思半天不得。年比日子温厚一些，跳转在2012、2015、2018几次后，终于恍然。今天是2017年。

  2017年原也是一个及其肥壮的大汉，它曾经装着春夏秋冬，装着阴晴圆缺，装着很多个宰相和船，但眨眼间，就瘦成了青烟半缕，眼瞅着就没了。

（二）

 有的时候，爱冰冷一些的事物，爱坚硬物件提供的信息，爱飘在远处或落在近处的一些细小事物以及被冷硬的枯枝分割开的斑驳光影。有的时候，也爱喜悦和软绵绵的春风十里。

                   （三）

 记不得具体几时，窗外的某棵树上不断传来一种鸟鸣。那鸟叫到声音嘶哑，还在努力叫着。那时天空有大块大块的云，像有一场大雨。那鸟是在呼唤那场雨还是呼唤那场雨背后的什么？我不知道。它有没有伴侣？我不知道。

 “陈笃笃、笃，陈笃笃、笃……”像要叫到时间碎掉。像要将悲伤、孤独、流逝用它小小的身体一点点抓牢。这些悲伤、恐惧像它小小的影子，有时散着，有时流一滴两滴的血。

 这鸟叫什么，长什么样，我一概不知，但它的啼叫，嘶哑、忧伤、焦急，像要啼出命的呼唤，我再熟悉不过。

 幼年时，家家有田，它们就在秧苗洒下后不久就开始撕心裂肺地啼鸣，至秋渐深方歇。

 现在，无田可看节令，它们就藏于某棵远处的树上，抛出带血的鸣啼。时间有时恍惚，有时会在一片鸟声中看见时光流转，更多的时候，回忆或怀念不是因为想要抓牢什么，而仅仅只是想抚摸一下曾经。

 阳光透过阴云和树叶，光阴幽幽洒下，那鸟的叫声终于短暂停下。我不知道它是不是唤回了伴侣，唤回了雨将落下温暖的家。

 听见那鸟声时，秋初现。

                  （四）

 想起一些人，一些事。

 他们去江边玩，河滩彩石遍布，沙滩堆着冬日暖阳。他告诉她：“这江没有底。”她深深的信了，不假思索。那时候，他们恋爱着，她无条件信着他，比如没有江底的江。

 后来，他们劳燕分飞。

 这条滚滚流淌的江将有一座巨型水电站诞生。她路过正在修建的水电站，江水分流，她看见裸露的江底，突然想起他说的那句话：“江没有底。”时间匆忙，二十年来，她一直信着“江没有底”，从没有怀疑过。她，在旁人眼里可是古灵精怪的。

 现实中，大多数人，只是凡尘一粒，落满庸常和世俗。

 常常在同一条路上遇见他们，他高大魁梧，拄着一根盲杖，费力睁开的眼睛没有黑眼仁。她矮小，须得举起手才可以牵着他的手穿过车水马龙拥挤的街道，他们有时只是默默赶路，有时说两句话，偶有笑在他们的嘴角上挂着，像天空浅浅的新月。

 同一条路上，也看见他们，他们患有同一种病，头发肌肤无一处不白，阳光晃在他们的脸上，让看见他们的人生生的疼。他们总是并肩前行，有时也拉着手，常常有笑流露在他们的脸上。这是早两年看见的他们。最近看见他们，她的背上多了一个孩子，孩子小，看不出患病否。他们还是那样，并肩，有时牵手，脸上仍然有笑。

 可能，那条过于拥挤的路上的他们，他是她的珍宝，她是他的珍宝，只因为落在尘埃里的生命要两双手才可以将尘埃的重托起一点点。

                  （五）

 至此，开始想念金黄金黄铺得满地都是的落叶，开始想念一片雪花和温暖的火炉，开始奢望遇见像轻纱一样浓稠的山岚。

 秋深见冬，然此处冬太薄，有时一片两片的雪花就祭奠了一个冬天，有时几年也没有一冬。冬没有呼啦啦地来，也就没有浩浩荡荡的死。冬里的事物或沉睡或安静消失。什么踏雪寻梅，什么白茫茫一片真干净，且让它们都留在纸页间，留在文字里。

 说不准明天会遇见，说不准明天的明天会遇见。

                  （六）

 一晃几个小时，一半眼神盯着银屏里华丽的世界，心思被劫走一些，一半眼神分配给烟火。

 淘米洗菜，早晨连尾巴都丢了，可还有三只胃囊正等着装满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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