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不吃人……”

——怀念父亲的那些口语乡愁

    故乡的春色已老。乡村恣肆而蓬勃的光阴，笼罩着晚餐后的家园。此时，父亲喜欢用他的口头语来评论世事，激励和警示晚辈。

    父亲一辈子，盘过泥巴、烧过石灰、做过木匠，尤其以后者最为出色，在十里八乡小有名气。父亲只念过小学四年级，肚子里的墨水不多，可讲起“四言八句”来，就像山里的野葡萄，一提就是一串。

    看到乡村或电视里有赌博的情况，父亲便说：“多少赌钱人，田地卖干净。”意思是赌博是一条害人的不归路。

    父亲十分同情那些由于种种原因而单身的人，说:“光棍苦，出门一把锁，进门一盏灯，灯看着我，我看着灯。”他把小孩和大人的区别概括为一句话：“小孩盼过年，大人盼插田。”他心地善良，见贫困人家有难处，总要帮助一点，他常说：“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

    “民以食为天”的思想对父亲影响很大，他始终把吃饭当成人生的一件大事，说：“喉咙深似海，吃得斗量金。”意思是吃饭的开支是很大的，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看到社会上的一些不公平现象，父亲愤愤不平地说：“修桥补路绝后代，强盗儿子个个在。”听到谁家儿女不孝，他会说：“升米养恩人，斗米养仇人。”意思是父母对子女恩深似海，儿女却不知报答，太没良心了。

    他还经常说：“打虎要靠亲兄弟，上阵要靠父子兵。”意思是兄弟之间再有隔阂，父子之间再有不快，但连着血脉连着筋，遇事还要站拢来。

    当听闻个别县乡干部在酒、色、财的问题上贪婪无度，违纪违法，成了党和人民的罪人，父亲很是痛心，说：“人贪三样，一生白忙。”意思是酒是穿肠的毒药，色是刮骨的钢刀，财是下山的猛虎。为官者要拿捏住一个度，凡事要讲原则，有自己的底线，万万不能突破。

    父亲口头语最大的用处，当然是用来教育儿女。看到我们有大手大脚的浪费现象，他会说：“在外耍牌子，回家糊浆子”，又说：“起家就如针挑土，败家好似水推沙”，意思是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过日子要有计划，注意节约，这样才能长久。

    他教育我们要搞好与邻里之间的关系，说“有酒有肉待远亲，火烧房子喊近邻”。意思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一事当前首先要靠邻里之间帮忙。邻里之间互相帮助是正常的，别人求我们，我们应尽量提供帮助；我们有困难，不应该自我封闭，也应该寻求别人的帮助，断不能“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看到我们羡慕别人家生活条件好或讲吃讲穿时，父亲便说：“穷不志短，富不忘形”。

    当我们的学习、工作遇到挫折，有些灰心丧气时，父亲开导我们“山不过来我过去，前面哪有抵头山”，意思是没有过不去的难关。

    他还说：“宁可脚踢破，也不能割破”，意思是因客观原因导致的失败是没办法的事，但不能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

他鼓励我们努力工作，不怕困难，说：“勤快勤快，有饭有菜”，或说“钱在白岩，不苦不来”，意思是挣钱养家不容易。

    如果我们对生活有不切实际的想法，父亲批评说“不要默想荆州”，意思是说荆州是古来兵家必争之地，不是说几句大话就能得到的。

    父亲常督促我们上进，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他告诉我们，平日做事要有理有据，做人诚实守信、文明礼貌，要珍视名誉，并且说：“老虎不吃人，素日搞坏名。”意思是即使某一天老虎不吃人了，但因它的恶名在外，人们还是不会相信它。

    当我们有了点出息，做出一点成绩时，父亲高兴地说：“有好田地，不如有好儿女。”

    当家里遇到这样那样的困难，一家人愁眉不展时，父亲安慰大家说：“监狱没有罪人，医院没有病人。”意思是说监狱里和医院里都没有家人，也就是家里没人犯罪，没人大病。大家也都好好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一点小困难克服一下就过去了。

    父亲的口头语，讲的都是大白话，是对乡土文化的传承。即便是只言片语，也让儿女们受益匪浅，是一笔难得的精神财富。

    图文/张   旭

    编辑/刘崇刚

    编审/典  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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